胡老治右脑桥小脑肿瘤病案
按：本病例是胡老手写病案最长的一份。患者病情严重，证情多变。胡老耐心地为这位 指战员，精心治疗。录此病案供学习经方者细研。
刘选举，男，33岁，辽宁省人。
年4月22日初诊：十二年前参加 抗美援朝，入朝作战时，因卡秋莎战车被炸翻，头部被砸伤，昏迷一时。此后有时易头晕头痛。近三年来，头晕头痛加重。头痛位于右侧及后脑部，甚时恶心呕吐，吐物如喷射状。左侧颜面麻木，左眼抽，流热泪，左侧半身自觉紧缩不利，行走不便。饮食如常，二便自调。脉左沉细右滑弱，苔薄白。每日服镇痛片10多片。曾在协和、宣武、友谊、医院治疗，效不明显。诊断：右脑桥小脑病变。
病因外伤所致，当属瘀血为患，但恶心呕吐又复有气上冲夹饮之象。
吴茱萸三钱白芍六钱当归三钱川芎三钱
苍术三钱泽泻三钱茯苓三钱半夏三钱
生姜三钱大枣四枚炙甘草三钱三剂
4月25日：服药前每日呕吐七八次，昨日呕吐六次，今晨未呕吐。头痛仍固定于右侧及后脑部，拒按，痛而且胀热。甚则恶心呕吐，状如喷射，服镇痛药后，夜可睡四小时许。昨日注射哌替啶一次，服安眠药三次。饮食尚可，喜冷饮，大便日一、二行，不稀，小溲自调。脉左沉细，右滑弱，苔薄白。
柴胡四钱白芍三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
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水蛭二钱
虻虫二钱大*三钱生姜三钱大枣三枚
生石膏二两枳实三钱炙甘草二钱三剂
4月29日：每日呕吐五、六次，每在头痛甚时呕吐，痛如前述，药后未有腹痛，仅大便一、二次，稍稀。未注射哌替啶。
半夏四钱*芩三钱*连三钱*参三钱
干姜二钱大枣四枚吴茱萸三钱生姜三钱炙甘草二钱三剂
5月23日：5月1日因头痛昏厥，医院住院治疗十余日。继服上药，头痛较前明显减轻，疼痛部位由右侧转到前额，头皮已可以触摸，额痛绵绵，精神已振。近数日呕吐显减，已无喷射状之呕吐，唯有时偶有哕逆，纳食减少，日主食五至六两，二便自调。头痛仍影响睡眠，每日常服10余片止痛片，勉可睡眠，颜面已不麻木。
橘皮八钱半夏四钱厚朴三钱苍术三钱
吴茱萸三钱生姜三钱*参三钱大枣四枚
三剂
5月27日：两侧头痛甚剧，自述可能与活动过多有关，呕吐较前减轻。但昨日因劳累故呕吐较剧，左眼抽痛已轻，视力好转，左眼0.3右眼0.6，过去仅右眼0.2，纳食甚少，睡眠不实，二便如常。
半夏四钱生姜五钱当归三钱桂枝三钱
白芍四钱茯苓三钱苍术三钱泽泻四钱
川芎二钱炙甘草二钱吴茱萸四钱三剂
5月30日：医院诊为右脑桥小脑肿瘤。兹仍头剧痛，无固定处，呕吐，失眠，二便正常，食尚少，腹拘急，目抽痛，视物花，脉象弦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三钱
枳实三钱生枣仁八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桂枝三钱茯苓三钱生姜三钱生石膏三两
吴茱萸三钱炙甘草二钱三剂
6月2日：药后头痛、呕吐、失眠均已减轻，现仍有目抽痛，视物花，脉弦，苔薄白。仍服上方三剂。
6月6日：右脑疼，两眼抽痛，呕吐见减，视物昏花，饮食好转，二便正常，脉弦细。
柴胡四钱赤白芍各三钱枳实四钱桃仁三钱
红花三钱生地八钱牛膝三钱当归三钱
吴茱萸三钱生石膏三两生姜三钱炙甘草二钱
三剂
6月10日：药后近几天，头痛、两眼抽痛又加重，痛甚则呕吐，仍视物不清，不思饮食，昨日未见大便，小便*，睡眠少只有三小时，舌苔白，脉弦细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三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四钱
大*三钱生姜三钱大枣三枚吴茱萸三钱
炙甘草二钱芒硝三钱分冲服三剂
6月13日：药后症状同前，左眼抽痛较甚，近3-4天，感觉左上下肢麻木、行动不便，不能入睡，不思饮食，口干不欲饮，大便每日一行，小便*，苔腻微*，脉沉细弦。
半夏三钱生姜五钱白芍四钱当归三钱
吴茱萸三钱苍术三钱茯苓三钱泽泻三钱
牛膝三钱生石膏三两先煎三剂
6月17日：药后6月15日又头痛，左眼抽痛较重并呕吐，6月16日症状又减轻，仍觉左半身麻木，行动不便，睡眠欠佳，不思饮食，口干，大便日3-4次，不稀，大便外面有血，色鲜红但量不多，小便*，苔腻微*，脉弦滑。仍予上方加生地*八钱，三剂。
6月22日：仍头痛，头痛即吐，现在食欲大增，睡眠差，左半身麻木，腿不便，大便稍干，日一行，小便如常，苔白欠润，脉弦滑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三钱
桃仁三钱丹皮三钱枳实三钱桂枝三钱
生酸枣仁一两生石膏二两生姜三钱大枣四枚
茯苓三钱吴茱萸三钱炙甘草二钱三剂
6月25日：据来人称头痛有减，但头晕并有左半身疼。仍予上方白芍增为八钱，三剂。
6月30日：枕骨部位疼痛，尤以晚上为重，头痛时即吐，左半身麻木如蚁虫爬样，入睡不佳梦多，大便二日一行，小溲*且有热感，饮食尚可，午后手脚心发热，夜晚盗汗，脉弱滑无力，苔薄白，舌质淡。
白芍八钱炙甘草三钱炮附子二钱细辛二钱
大*三钱三剂
7月3日：昨日头痛呕吐，下肢不能活动，人显昏迷，现仍气短，吸气抬肩，证情颇有恶化，但脉象尚无何变异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六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生姜三钱
大枣三枚生石膏三两大*二钱半菊花三钱
丹皮三钱茯苓三钱炙甘草二钱三剂
7月6日：服上药昏迷未作，证似减轻，唯经西医确诊脑桥小脑已癌变，极为严重，前途并不乐观，只有再进上方三剂，而观后效。
9月12日：据来人述，归去后连服4月29日方及7月6日方，后脑痛明显减轻，呕吐尤其好转。此前因咳嗽所致眼抽痛及后脑痛，不像以前剧烈，时有昏迷，自感内有抽动，饮食二便尚可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赤芍五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生龙牡各八钱
生枣仁一两生石膏三两吴茱萸三钱生姜三钱
大枣三枚炙甘草二钱当归三钱大*二钱三剂
9月14日：药后证情尚安定，并无显著变化，上方去吴茱萸加生石决明五钱菊花二钱生石膏减为二两半。三剂
9月17日：后脑痛减轻，仍面侧痛，呕吐两次，头痛时发抽昏迷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桂枝三钱
赤白芍各三钱枳实三钱桃仁三钱红花三钱
大*二钱生石膏三两橘皮八钱生姜三钱
大枣三枚三剂
9月21日：来人称抽有好转，但头痛甚，感觉口角张有困难，并时有呕吐。
吴茱萸四钱半夏四钱生姜三钱大枣三枚
白芍四钱当归三钱川芎三钱苍术三钱
泽泻四钱炙甘草二钱三剂
9月24日：近来未作抽，但仍张口困难，左耳侧不能触按，按则冲痛头脑，未呕吐，但恶心。
小柴胡汤原方加吴茱萸三钱生石膏二两三剂。
9月28日：昨日抽一次，头痛呕吐又作，再行泻热祛瘀为法。
柴胡四钱白芍三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
生姜三钱大枣三枚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冬瓜仁三钱大*三钱生石膏二两枳实三钱
炙甘草二钱三剂
10月5日：头痛呕吐减轻，左耳侧疼亦略有好转，张口亦觉进步，上方再加生石膏为二两半，三剂。
10月7日：呕吐好转，左耳侧痛亦有减轻。但头痛引起眼掣痛，近日已未抽。仍以原方加减治之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四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冬瓜子三钱生薏仁三钱生姜三钱大枣三枚
生石膏二两半大*三钱炙甘草二钱三剂
10月12日：耳侧痛已有减轻，张口亦较前自如，昨日因活动较多，入夜则头痛，呕吐又作，甚剧。上方生石膏增为三两，加生地四钱，三剂。
10月15日：抽未作，呕吐已，口已活动自如，耳侧按之始有痛感，不按则不明显。西药镇痛剂大量减服，故头痛仍作。方既有效，仍再依前法加减之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四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冬瓜子三钱生薏仁八钱生地五钱生石膏三两
生姜三钱大枣三枚大*三钱炙甘草二钱
牛膝三钱三剂10月19日：近未吐，但尚疼，睡不佳，上方再加生酸枣仁一两，三剂。
10月22日：日前头疼呕吐两次，并曾作抽，再予10月15日方加吴茱萸三钱，三剂。
10月26日：抽及呕吐未作，头仍痛，再依前法加减治之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三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冬瓜子三钱生薏仁一两生地五钱生姜三钱
吴茱萸三钱生石膏二两半大*二钱炙甘草二钱
牛膝三钱三剂
10月29日：呕及抽未作，头痛较甚，近日食欲较差，仍依前法加减治之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四钱
枳实三钱桂枝四钱桃仁三钱生姜三钱
大枣三枚大*二钱炙甘草二钱芒硝二钱分冲
生石膏二两半三剂
11月2日：近来已多日未抽，未昏迷。虽仍头痛，证似好转，故仍以前法加减治之。进修医生张舒君补记：患者自年起，即不能看电影，每看即晕倒。最近已看了两场电影，感觉很好，均无头晕感，但仍怕大声及噪音，不敢看唱大戏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五钱
枳实三钱生姜三钱大枣三枚桃仁三钱
丹皮四钱冬瓜子三钱生石膏三两大*三钱
生薏仁一两炙甘草二钱三剂
11月5日：头尚痛，有恶心，但未吐，西医镇痛药已停用，仍予上方白芍减为四钱再加桂枝三钱。三剂
张舒君医生补记：患者已停用索米痛三天，医院脑造影检查，肿瘤已见缩小。
11月9日：前日头部被物碰撞，疼痛剧甚至今，昏晕呕吐又作，再予11月2日方，生石膏加至四两，再加桂枝三钱，三剂。
11月12日：头痛稍减，但左眼抽痛有如发病时，同时上下肢软而无力。尚有恶心，纳食不佳。据述其原因与西医行气脑手术（具体不详）有关。经我治疗以来，恢复较好，如不意外撞伤，当益好转。
柴胡四钱白芍四钱吴茱萸三钱*参三钱
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川芎二钱
大*三钱生石膏三两枳实三钱炙甘草二钱
牛膝三钱生姜三钱大枣三枚
三剂
11月16日：昨日又昏迷，欲呕，但未做抽，后脑痛较轻，前脑痛明显，再以上方加减之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四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生薏仁一两生石膏四两大*三钱炙甘草二钱
生姜三钱三剂
11月20日：头痛欲呕显有减轻，食纳好转，唯左上肢、左下肢仍觉不适，大便微溏，仍予上方三剂。
11月23日：后脑患处已基本不痛了，前脑痛亦大有减轻，左侧上下肢无力已有好转，上方有效，仍宜续服三剂。张舒君医生补记：患者过去完全不能入澡堂洗澡，已有三年之久。近日去了洗澡堂，室内温度很高，已没有啥问题，头已基本不疼了。
11月28日：后脑已未再痛，前脑尚有微痛，脉渐趋缓，大有良转之象，再以前法加减之。张舒君医生补记：可以用电推子理发了。
柴胡四钱白芍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生薏仁一两生石膏四两大*三钱炙甘草二钱
生姜三钱大枣三枚
年12月1日：后脑迄未再痛，前脑痛亦显有减轻，脉已和缓，大有全治之望，再以前法加减消息之。
柴胡四钱半夏三钱*芩三钱白芍四钱
枳实三钱桂枝三钱桃仁三钱丹皮三钱
生薏仁一两半大*三钱炙甘草二钱生姜三钱
大枣三枚冬瓜子三钱三剂
张舒君医生后记：患者诉，日前曾饮白干酒一两，因平时不饮酒，酒后又有些头昏，即睡觉了。但未引起头痛，醒后一切很好，自己还说：“已经经得起考验了，准备回家。”
［按］ 指战员刘选举，入朝参战负伤，轻伤不下火线，10年后发病剧烈头痛，医院诊治无效。年4月至12月前往北京中医学院附院请胡老诊治。胡老心知实属疑难杂症，仍细心辨证，精心处方，医院确诊为脑桥小脑肿瘤已癌变，胡老不推诿，不放弃，顶着压力，最终取得满意的结果，令医院同道敬佩。
当时我已完成期中实习，如有时间，仍去胡老诊室抄病案，适逢石家庄进修医生张舒君，跟师胡老学习经方。我见过患者二次，他告诉我：“我在饭馆吃饭时，因咬动触发头痛难忍，把饭桌都给人家掀翻了，自己还不知道是咋回事，吃过索米痛片后，头痛稍微缓解，我还认为是在自己家里。”可知病情之严重。
在七个月的时间里，胡老诊治40次，患者服药多剂。胡老曾以当归芍药散合吴茱萸半夏生姜汤治血虚夹饮之呕吐；以吴茱萸加生石膏汤治头痛；以半夏泻心合吴茱萸汤治头痛呕吐；最后还是用大柴胡合桂枝茯苓丸汤加生石膏取得效果，最有效者是11月28日处方。胡老解释说：“病情一度加重，是病灶固疾松动之象。”
用药特点，后期处方不离生石膏、桃仁、大*，可以说是一竿子到底。重用生石膏三至四两，多数处方有生大*三钱，药后无腹泻，可知有故无殒，亦无殒也。
当时国家困难，附院中药不全，经常使用的草药缺货，要给各诊室发小票。胡老常以马尾连代替*连，以苍术代替白术，以生薏仁代替茯苓，以丹参代替当归，特此说明。
（整理：小杏林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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